我,上田龙也,正宗的地盘小混混。
你在笑什麽?请你不要瞧不起这份职业。
我贫民窟出身,爹娘一边吵架一边生下我,我爹大喊我乍知道这种是不是我的,家裡七隻还不够吗,不要再生了。我娘气极,分娩中居然拿起旁边的针头就想往我爹身上丢,一个用力我就滑出来大哭大闹,省下一礼拜花用请来的产婆连热水都还没打好,总体就浪费一个还没消毒的针头,简直大赚。
所以我娘一开始很纠结不知道该说我浪费好还是节能省资源好。
不过他们后来就发现我好生好养,吃的也不多,个头不高但很凶。
对,我超凶,请问你在笑什麽?
我记得小时候,我娘第一次带我去捡晚餐,山那麽高的垃圾堆裡全是人,要得到食物特别困难。
我像装过自动导航一样能找到剩饭,鼻子一闻就知道这东西腐烂到极限了没,吃了拉不拉。
不夸张地说,我窜来鑽去的功夫能养活全家人。
谢谢你的鼓励。我还蛮骄傲的,别同情,我们这些人呀,该死死拎清自己的出身,才能好好活下去。
我很会打架,我个子不高,但足够灵活,大个头想来抢我东西总是想先撂倒我,可他们不知道我是撂不倒的。他们的拳头迟钝笨重,在细小洞穴裡鑽习惯的我闭眼都能躲,带着全身劲力轰进要害的拳头足够使他们一辈子都不敢再堵我。
于是我拥有一个小分队,裡面包含我爹我娘,哥哥姐姐,还有翻找晚餐时我曾出手帮助过的人。他们会随我一起出发,兴奋地跟在我身后,为我欢呼,与我平分我得到的食物。
嗯?有有有,他们也找的。不过他们的食物不见得会分给我。我也不介意啊,我得到的通常都比较能吃,不会拉肚子。
当枪使……我没这麽觉得。
你可能觉得我是被利用,但在那个地方,拥有自己的力量多麽重要,你是不会明白的。他们和我共享食物,在无形间我会被尊重,可以少打很多架。
是的,你是读书人,你这麽聪明,我想你知道了我为什麽选择做小混混。
我其实不收保护费,但我就帮他们打架。我爹娘可没有停止生孩子,他们沾沾自喜着呢,希望能够再多生几个我一样的人出来;另外邻近的小孩子当时营养太不好啦,还总是被欺负。
我就是看不过去。
你可以笑我。贫民窟裡真的没几个人像我一样顾得上别人,还把自己的资源分出去,我被嘲笑得很习惯的。
因为我坚信着做好事会有好报。我小时候第一次把食物分出去时忘记留自己的份,半夜饿得受不了,爬起来蹲到夜空下发呆,看见我此生见过最漂亮的星空。
真的,我嘴巴不好,不知道怎麽形容,就是特别特别好,星星特别多,还亮。我后来都没看过那麽漂亮的星空。
那样漂亮的风景,足以使我再多撑下去一阵子。
做好事会有好报……看,我这不就遇见了大哥吗。
遇见大哥的事情我得正坐跟你说。能喝水吗?啊,谢谢。
我是在晚餐后遇见大哥的。在这之前我从没看过大哥,有天他就突然出现在这裡,还定居在最危险最容易倒塌的地方,抢食物的手脚敏捷俐落,顿时就成为一大敌手。
我帮隔壁家花花婶带孩子时她尖着嗓说最近出现了一个从很远的地方流浪过来的傢伙。
「哎,他身上都是血的气息,小龙也呀你别靠近他啊,知道吗?」花花婶用捡到的粗针戳着孩子的尿布,一边大声喊我,手上没轻没重乱缝。
我不记得我怎麽回的,可能因为还没瞻仰过大哥的尊容吧,随便应声就忘记了。
分食完晚餐我想出门解手,一边吹口哨一边走出门,就看见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场景。大哥也在解手的地方,他的眼睛低垂敛下,安静放水,一身不夸张但绝对非装饰的筋肉,金色张扬的头髮,我从没看过那麽好看的头髮--耳边有着一颗闪闪发亮的石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他眉头紧紧蹙着,像是在思考,或警戒,拉起拉鍊的身姿像野生的狮子,自知为王的嚣张。
而且我不小心瞄到一眼……哎我说出来并不是调笑大哥或是不敬重大哥啊!你别瞎纪录知道吗,打死你!
大哥那活儿真大。
我出现时他很快地朝我看一眼,眼神裡都是光芒。
接着他对我笑了。他笑起来的瞬间一身武装冰冷都消融掉,眼睛弯弯的--原来他的眼睛这麽大--我形容不上来,但特别温柔,我娘都做不到这麽笑。
那是同辈间敬重的眼神,大哥并没有将我当成小孩子看。
以上,结束了。大哥对我说一声请就走掉了,留我一个人在原地,被雷击一样飘飘然地解手,飘飘然地回家,直到我爹打我头问我干嘛笑得那麽噁心,我才醒过来。
当时我完全不知道为什麽大哥这麽狂,我就觉得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大哥那样的人。
你懂吗?大哥的魅力我到底有没有好好阐述出来?
好,那我放下脚了,还没什麽机会正坐,真不习惯呀。
我这麽崇拜大哥,他身上的光芒有多耀眼你应该能感觉了。所以他身后的小分队也迅速建立起来,这是完全可想见的,大哥就是这麽优秀。
我听到他的小分队喊他樱井先生。樱井,多麽好听啊,优雅而适合那个男人,我唯一苦恼的是我为什麽不是第一个喊上大哥名字的人。可我又想起来自己的小分队,他们需要我的保护,我不能说跑就跑。
接下来有阵子我都远远让着大哥走。这很困难,我们的嗅觉是类似的,大哥很常跟我找到一样的地方--那时我就会转头熘掉,把那片资源让给他。这样一来二去,上田龙也小分队的人开始有点吃不饱了,有些人甚至跳槽去其他的小分队裡面。
但我很开心,我恨不得我的小分队迅速解散,这样我就能够投奔大哥啦!
唉,拥有责任的人就是不能随便乱来。
我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但是大哥找到了我。有天我在扔着罐子玩时,斜长的阴影笼罩到我身上,盖住夕阳。
这很不正常,我应该要察觉到有人接近--当时我就跳起来,抬头发现大哥微笑着看我。
大哥的金髮依然耀眼夺目,而且他只看着我,眼神裡只有我一个人,让我有点晕眩。
所以当大哥跟我说话时,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
我永远都忘不掉大哥跟我说的话,等等,我先正坐好。
「幸会,我叫樱井翔。上田先生,有这个荣幸今晚与你一起合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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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停一下。」
坐在上田对面的警察抬起头来,打断他的滔滔不绝,皮笑肉不笑:「你想喝什麽吗?我帮你拿点?」
「喔,不用,水就好了。」上田努努嘴示意桌上的水杯已经足够。
「那我出去一下。」
警官站起身,礼貌性鞠躬,带着浅笑走出审讯室。他步伐很急,匆匆带上门,整张脸就垮下来,翻一个大白眼,对裡头的人用力比中指。
上田毫无察觉,还陷在对大哥的回忆中,嘴角微扬。
「前辈……」一直站在外头观察的小警官苦笑,拍拍刚出来的人肩膀。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相叶你看到了对吧?」对方伸手指向时钟,语气裡尽是不敢置信:「半小时喔?我记录半小时的废话,他大哥才出现名字!」
「至少我们确定了他的大哥是我们要找的目标……至少。」相叶乾巴巴笑:「前辈你再撑一会?」
「这才不是一会儿的事!」崩溃的警官好不容易把中指放下来,抬头狠狠盯向相叶,白皙的皮肤配着臭脸到极致的表情,竟也显得有几分可爱:「我不去!换你审问去,我就站外面。」
「可是长官说前辈如果不进审讯室就会打游戏。」相叶也不急,笑着伸出手:「我进去可以啊,掌机先给我?」
「谁说你一个后辈可以管我的。」前辈哼一声,一脸不屑,耳朵有点发红。
「松本长官的授权。因为是非正式的嘱託,他怕您不从还录音给我。」相叶拿出手机,礼貌性询问:「您要听吗?」手上已经调出那段音频。
『我,松本润,在此告知二宫和也,你的搭档相叶雅纪有插手你工作时间打游戏的权利。若有不满请来找我。』
外放的声音有点失真,但只要不严肃就会冒出来的小奶音此刻正带着笑,是松本润无疑。二宫鼓起脸狠狠看一眼手机,知道自己凹不过松本润,只好乖乖拿出身上的游戏机。
「我明明就很敬业,这种大事件才不会偷懒好吗。」
「但您玩游戏根本不耽误正事,只是看起来太不雅观会被同僚说话而已。松本长官也是为您着想的。」相叶手一收,带着笑容:「那,我去了,请站在外面好好看我表现,如果有遗漏的问题随时透过耳麦告诉我。」
「还用你说?」不用进审讯室听对方废话,二宫瞬间将背放下来,形成懒洋洋的样子:「我知道J是为我好,也知道要怎麽指导后辈。快进去,再见。」
相叶雅纪笑着应答,转过身已是礼貌而防备的模样。
他们此次临时组成的搭档是由警署上层的松本润指派,虽然看上去胡闹,但松本自有用意──他们从小是一起长大的,虽然从履历上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交叠之处,竹马的默契却能够完美填充彼此的缺憾。
而他们的目标,正是被怀疑可能是以慈善名义卖出数吨「药品」,而现在完全查无下落的流浪公子──樱井翔。
花上无数时间追查及跟踪,依然毫无线索,此时总局却接到报案:有个人一身狼狈冲进来,说他的大哥现在被绑票,要求他们派警力去救樱井翔。
障眼法?还是警方真被之前的资讯误导,毒枭另有他人?相叶跟二宫都推敲不出来,只好一起缩在这裡,认真听取对方每个字,从中找出线索。
相叶的眼神沉着下去,顿一下轻轻打开审讯室的门,去面对上田龙也。
二宫和也看着竹马,神情也认真起来,配上耳麦。
「我们继续吧。」耳机中传来相叶带笑的声音:「接下来由我来记录,我叫相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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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坑确认,日更不保证,最近尝试各种写法,写一写就删掉重来的状况很多,先说抱歉。
在写完这篇以前我都要疯狂热爱吴爱达跟阿尼基。